专家建议分娩镇痛纳入医保独立支付，但这远远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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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娩镇痛技术（即大众认知里的“无痛分娩”），能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产妇在生育时的痛苦，可以说是对女性最友好的发明之一。作为一名医生及两个孩子的妈妈，我也一直盼望着这项技术能够惠及更多产妇。
近日，中国妇女报发布的一则消息吸引了我的注意。北京协和麻醉科主任黄宇光针对分娩镇痛和其他项目打包收费、导致医院不愿开展分娩镇痛医疗服务的问题，提出了将分娩镇痛纳入北京市医保独立支付的建议。
对此我只想说：干得漂亮！
这才是真正身处一线的专家能提出来的建议。不仅关注患者的需求，也客观看到了医院的难处。无痛分娩的应用理论上应该是产妇的决定，但现实中的推广，还是不可避免会受到家属观念、医院管理制度以及医保政策的影响。如果能从政策角度提高医院的积极性，产妇需要应用无痛分娩时的阻力就会更小一些。
现实中，分娩镇痛的无阻力应用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据中国妇女网统计，2019年北京市94家具有助产资质的医疗机构中,自然分娩的产妇为99789例,其中接受分娩镇痛39235例,分娩镇痛率为39.32%，连一半都达不到。一线城市尚且如此，更不用提地方县城。
分娩镇痛普及的障碍不止在于客观的医疗资源不足，也在于一部分群体（包括医生在内）对它的偏见，而后者更像一堵座难以逾越的高墙。
“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
咬牙忍过来的？真矫情！”
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想说，分娩镇痛真不是矫情。
生孩子有多疼？不同人对疼痛的耐受度不同，其实应该是因人而异的。当然，若一定要用统一标准来衡量产妇的这种主观感受，那等级一定只高不低。
目前医学上将患者主观疼痛感受按数字0-10进行程度分级，“10”意味着难以想象的疼痛（比如，手被碾碎），痛感强烈到能让人瞬间失去知觉。
而大部分人生孩子时的宫缩痛，大概率可以达到“8”，即虽然意识清醒但已经无法清晰地思考，满脑子只想打无痛，如果疼痛一直得不到缓解，可能会有轻生的念头甚至付诸行动。简而言之，就是痛不欲生。
既然这么痛，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人忍过来了？一个是刚才提到的每个人的耐受程度不同，二是生产时的宫缩并不是持续不断的痛，而是一阵一阵、缓慢增加的疼痛，这就给了产妇休息和适应的时间。
就像在水里憋气一样，不同人的肺活量不同，肺活量好的能坚持久一些，肺活量不好的没一会儿就不行了。而偏偏在快不行的时候，又让人浮出水面喘口气，紧接着又下水憋着，再不行了又上来喘口气，再憋着，如此循环往复...
虽然生产痛客观上并没有超越人类可忍受的疼痛极限，主观上却可能是女性一辈子最疼痛的记忆之一。而这种疼痛，现在已经有成熟的医疗技术能尽可能地削减，不必非要像过去那样靠意志力硬扛。
那么，又为什么要忍呢？
美国妇产科医师学会（ ACOG）认为：只要经医生诊疗能够安全地缓解疼痛，那么任何情况下患者都没有必要承受剧烈疼痛，仅产妇提出要求就足以成为临产镇痛的医学指征。
此外，椎管内镇痛可于临产的任何阶段开始，包括临产早期和宫口开全时。也就是说一开始就能打，不必忍到死去活来再打。
“打麻醉有风险，
这不也是为他们好吗？”
有人说，毕竟是往脊椎里打麻醉，万一后半辈子半身不遂了怎么办？还有，万一透过胎盘进入宝宝体内，不得悔恨终生？
有这样想法的人，大多是没有真正了解过分娩镇痛。在进行分娩镇痛麻醉时，医生通常用的是局麻而不是全麻，且局麻药的浓度较低。注射完之后，产妇并不是毫无知觉，仍然会有痛感，还可以走动、配合医生用力。
极少数情况下，医生误将准备注入硬膜外腔的药物意外注入蛛网膜下腔或硬膜下腔（且未发现），可能导致术中发生高位腰麻或全腰麻，患者低血压、心动过缓，并进展为意识丧失、呼吸抑制等，給产妇带来危险。然而这样的事件发生概率很低且有相应的紧急预案，在美国产科人群中的发生率仅为1/4336次。
至于对孩子的影响，目前认为，在母亲术中没有发生危险情况（如低血压）的情况下，椎管内镇痛和麻醉不会对婴儿产生任何负面影响。临产使用的低浓度局麻药只有极少量能透过胎盘，并且极少发生新生儿体内蓄积。
事实上，在产妇分娩时合理使用局部麻醉镇痛，有利于逆转临产疼痛带来的不良后果。例如过度通气导致的产妇和胎儿低氧血症、神经体液反应引起的胎儿氧合降低、胎盘灌注等，这些才是术中真正可能影响胎儿和母亲生命安全的危险因素，虽然不为人所熟知，但也应该得到优先考虑。
“无痛当妈
会削弱责任感！”
这可以说是最普遍的论调了。许多人认为，没经历过生孩子的痛，就不算真正的母亲。所谓“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珍惜”，“无痛当妈”的人，在照顾孩子时会缺乏责任感，不利于孩子的成长...这纯属凭空想象。
首先，父母对子代的照顾行为是有激素分泌作为生理基础的。女性在怀孕期间和产后哺乳期间的激素水平变化客观上会激发照顾孩子的本能。没有证据表明这些激素的分泌会受到分娩时疼痛的影响。如我们所见，自然顺产和麻醉后剖宫产的妈妈都一样爱自己的孩子。
然后，母亲对孩子的爱和照顾也是人类的主观情感，对于这种伟大的情感来说，痛苦并不是它建立和累积的必要条件。
更需要提醒的是，在现实中，将分娩的疼痛、养育的艰辛当成母爱的基础，甚至由此衍生出“我拼了这条命才把你生下来”的道德绑架、对孩子的控制与过度索取，都是值得警惕的、不健康的亲子关系。
总而言之，分娩疼痛是人类进化过程中一个不完美的遗留问题，如果产妇基于种种主观考虑愿意接受这种疼痛，我表示理解，如果产妇本人希望减轻和避免这种疼痛，我也呼吁所有人给予支持。
end
参考资料：
1、UpToDate临床顾问：正常产程与分娩的管理、临产与分娩的椎管内镇痛(含器械助产)、临产和分娩过程中疼痛的药物治疗、椎管内麻醉概述
2、http://www.cnwomen.com.cn/2022/01/07/99241802.html
3、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1317046/
4、https://www.disabled-world.com/health/pain/scale.php
免责声明：本文数据更新于2022年1月。文章的目的是提供一般的医疗、健康、用药的科普信息，不能代替任何个人的医学诊断和治疗。个人的医学问题请及时咨询医生。对这篇科普文有任何建议，请给我们留言。
注：封面图片来源图虫创意、正文图片来源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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